岛慧 / Life Unexpected （6）
“伊野尾桑，起床了，早饭已经准备好了。”中岛轻轻敲了两下门。
“啊……痛苦的月曜日啊……不想上班呜呜呜……”伊野尾揉着头发，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。自从一个月前中岛到了家里，他就关掉了手机闹铃。比起突然爆起的响铃，还是中岛温柔的叫醒比较适合自己提前老龄化的心脏。
“早啊，中岛君。”鸡窝头先生一边打着招呼，一边走进洗手间。中岛站在厨房里忙碌着，“伊野尾桑，午餐便当是烤三文鱼和豆腐料理，番茄味增汤装在保温杯里，做得浓了一些，如果不够热的话，可以兑点热水进去。”
“好——辛苦你了！”伊野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虽然脸颊还是没什么肉，但是经过中岛细心的照顾，脸色明显红润了起来，一直苍白的嘴唇也变得粉嫩了。
简单洗漱之后，换上挂在客厅的西装，挑了条深蓝色条纹的领带系好。把加班整理的资料装进公文包，伊野尾坐到餐桌前，看着中岛利落地把早餐一一摆上桌。
“我开动了！”伊野尾笑眯眯地对着中岛双手合十，然后飞快地夹了个竹笋玉子烧丢进嘴里。“呜哇！好好吃～”
“伊野尾桑喜欢就好。”中岛把身上的围裙脱掉，在伊野尾对面坐下，安静地翻开一本书。虽然不能一起用餐，但是中岛每天都会坐在桌前陪伊野尾吃完。
伊野尾往嘴里塞着米饭，眼神飞向中岛手里的书。“方丈记……中岛君这周要看古典文学吗？”
“是的，看完历史部分就很想看这些。比起别人陈述的，我也想了解历史人物本身的想法。”中岛以两秒一页的速度阅读着，伊野尾说出“多谢款待”的同时，他也合上了最后一页书。
“好羡慕中岛君吸收知识的速度啊～要是我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！”伊野尾坐在玄关穿鞋，顺便向站在身后的人感叹着。
中岛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：“伊野尾桑需要什么信息都可以告诉我，我会尽力帮你的。”
“欸～真的吗！那真是帮大忙了呢。”
“嗯，如果这样可以让你不用每天加班的话。”
“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咯！我出门啦。”
“路上小心。”
中岛裕翔站在窗前，目送伊野尾充满活力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。回到厨房，把碗筷洗刷干净后，穿上了羽绒服。
对于机器人来说，主人不在家的白天是漫长又无事可做的，中岛通常会选择去社区里没什么人的图书馆，或者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。
今天的中岛在分岔口迟疑了一下，走向没有去过的社区公园。
周末跟伊野尾出门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。“这里啊，是人类最初和最后的归宿呢。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会被妈妈带到这里，学习和别人相处；迟暮之年的老人也喜欢到这里，大概是会回想起很多过去的事。但是呢，中间年龄的人很少会在这里消磨时光，因为他们总是忙忙碌碌的，为了追逐更好的世界停不下脚步。没办法像小朋友和爷爷奶奶一样，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平凡又普通的一面呢。”
中岛裕翔虽然并不太理解伊野尾的话，但是他截取了关键点——这里可以观察人类，观察世界，对他来说已经足够。
每天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，他们怀抱不同的情绪，穿着不同的服装，有各种各样的行为。中岛对人类和世界抱有天生的求知欲，单纯的阅读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好奇心。他决定去公园走走。
坐在没有人的秋千上，中岛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几个小婴儿被聊天的妈妈们抱在怀里，睁大眼睛注视着对方。
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在玩沙子，因为不会说话，一言不合就大哭起来。
还有一个老人，安静地坐在轮椅上，看着远处已经光秃秃的樱花树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天空，蓝色。
秋千，黄色，摇晃。
孩子，好奇，学习。
妈妈，温柔，照料。
老人，沉静，旁观者。
笑容，是快乐，喜爱，示好。
斥责，是愤怒，不满，厌恶。
伊野尾慧，友善。我的拥有者。对我抱有好感。
我。
我？
我是中岛，中岛裕翔。
我是谁？
我是什么？
“喵……”
一声猫叫打断了中岛的思维，失去焦点的目光集中到灌木丛中。发现了，猫，幼崽，白色有条纹。
中岛站了起来，朝目标走去。他蹲下身子，小猫犹豫了一下，蹭了过来，绕着他的脚边转圈，不时拿小脑袋摩擦着他的裤脚。
“你是谁？”
“喵。”
“你的家人呢？”
“喵！”
“你想干嘛？”
“喵？”
“你饿了？”
“喵～”
虽然没办法沟通，也很难理解小猫的回应，但是中岛并不想无视它的存在。走进便利店，买了一小个罐头，发现小猫蹲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。
“果然，你想吃饭。在别人的门口不太好，跟我去公园吃吧。”
小猫被散发出一点点鱼腥的罐头吸引着，亦步亦趋地跟在中岛身边走回了公园。
中岛把罐头打开，放在地上，看着小猫吭哧吭哧的狼吞虎咽，坐回了秋千。
小猫吃掉了整块鲹鱼，舔干净罐里的汤汁，满足的眯起眼睛，踱步走向中岛。毫不见外地跳起，窝到了中岛的膝头。
中岛纹丝不动，继续着自己的思考。
猫，温暖，自由，孤独。
跟人类不一样，跟人工智能也不一样。
他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第一次接触到的动物。
“伊野尾前辈，今天下班后有空吗？一起去喝一杯啊～”同校毕业的川本端着咖啡凑到了伊野尾办公桌前。
“欸～今天可能不行哦，下次吧、下次！”
“前辈最近很奇怪哦，每天中午都有爱心便当，晚上也不加班了，都是把资料带回家。快说，是不是金屋藏娇了！”
“喂喂，给前辈留些隐私空间好吗！我先走一步。辛苦了～”
伊野尾拎着便当盒和公文包，风一样地卷出了办公室。
今天晚上不知道吃什么啊，好期待。
“时间不早了。”中岛拍了拍已经熟睡的小猫。它懒懒地喵了一声，站起来抻了抻身子，轻盈地跳到地上。
中岛向前走了两步，回头看看，它还端坐在原地，注视着自己。
“我先走了，你也快点回家吧。”他并不在意一只猫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语言，似乎只是想把心情表达出来，哪怕对方是只猫。
“喵～”小猫摆了摆毛茸茸的尾巴尖，一转身走进了灌木丛，一副毫不留恋的样子。
中岛裕翔在原地呆了一会儿，迈步走向了超市。
今天晚上，就做鲹鱼料理好了。
